从1999年开始,一项宏大的国家工程——退耕还林在天山南北徐徐展开,绿洲内外,层层绿林在大片不适合耕作的土地上出现。2015年,随着新一轮退耕还林工程的开展,新疆在总结前一轮工作的基础上,积极探索将生态建设和发展产业、惠民增收相结合,通过对林木经济价值的挖掘,实现林美人富。前不久,记者来到天池脚下的阜康市,对当地开展新一轮退耕还林工程的情况进行了深入采访。
阜康市滋泥泉子镇二道河子中心村依托退耕还林工程建设的白杨树林带,在阳光下茁壮生长(2019年4月29日无人机拍摄) 孙国富摄
退耕地上生长新林海
新疆退耕还林项目实施地主要布局在风沙、盐碱危害严重及生态区位重要,不适合农作物种植的沙化耕地区域,分设了环塔里木盆地防风固沙区、准噶尔盆地绿洲防护区、伊犁河谷风沙治理区、吐鲁番—哈密盆地防风固沙区、山区丘陵25度以上坡耕地水土保持区和重要江河湖泊水源涵养区六大区域。
“新一轮退耕还林工程国家安排建设任务492.2万亩,”6月9日,自治区退耕还林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郑海龙说,通过退耕还林,新疆做到了在缩减沙化耕地面积的同时增加林木总量。
阜康市正是准噶尔盆地绿洲防护区上的重要一环,2002年开始,阜康市用4年时间完成了3.75万亩的前一轮退耕还林工程任务。“当时主要种的是榆树、杨树等,”阜康市自然资源局林业技术推广中心党支部书记赵建壁说,“在国家退耕还林补贴的带动下,收到了不错的效果,但树种选择的灵活性相对现在就弱多了。”
“第一轮退耕还林工程主要以生态林为主,在南疆则与林果业发展结合起来,各类果树扮演了重要角色,为南疆林果业发展奠定了重要基础。”郑海龙说。
也正是在前一轮退耕还林时期,2002年,阜康市滋泥泉子镇何家湾中心村的沈克新,退了2600亩地,除去榆树杨树外,他在300亩地种上了一种特殊树木。16年后,这300亩树,让赵建壁找到了阜康市新一轮退耕还林工程的实施方向。
阜康市林业技术推广中心高级工程师宋宏启(左)在为退耕户传授文冠果修枝技艺 记者 刘东莱摄
内外因素倒逼探索新路径
2015年,新一轮退耕还林工程开始实施。“与之前相比,新一轮退耕还林工程在实施理念上发生了巨大变化,从以生态为主,转向生态和经济效益并重,在树种选择上也更加灵活,提出了‘适地适树’原则。”郑海龙说。
在郑海龙看来,新一轮退耕还林工程更充分地考虑到了可持续性。对此,赵建壁感同身受。“一棵树一旦种下,就得管它一生,那是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事儿,你得让它活,还要长得好,”赵建壁说,“树具体是退耕户管,前期有国家补贴,可补贴期一过,怎么办?”
如何维持退耕户的积极性,这是新一轮退耕还林工程设计路径着重思考的问题。“管护就意味着支出,水、电、修剪、病虫害防治都要钱,如果林子过了补贴期,本身又产生不了收益,”赵建壁顿了顿,问记者,“要你,你会怎么做?”
过了补贴期后的弃管,成为前一轮退耕还林工程不得不面对的难题之一。很多“听天由命”的榆树杨树,补充水分只能靠头上的云朵。
另一项重大变化同时发生。2012年,国务院印发《关于实行最严格水资源管理制度的意见》,全面缩减社会用水总量。水,成为新疆新一轮退耕还林工程实施首先要面对的问题。
“你不考虑水,什么都做不成,”赵建壁说,“如今最大挑战之一就是要琢磨在水少的情况下,怎样把事情干成。树种的选择就非常重要,至少要满足4个基本条件:有生态价值、适应当地气候和水资源环境、成活率高、退耕户有持续性收入。”
梭梭、红柳由此成为新疆新一轮退耕还林的重要树种。新疆天山北坡投资有限责任公司将自己的1.2万亩土地纳入了阜康市退耕还林计划。“从2015年起,我们在上户沟乡实施退耕还林工程,主要以梭梭为主,接种大芸。”该公司副总经理刘刚说,“在响应国家号召的同时,也为企业的有机农业板块布局。”
而赵建壁继续在思考:只能种梭梭、红柳吗?有没有经济效益更高,并能与其他经济形式有效融合的树种呢?从2017年起,他开始一个一个地考察,沙棘、枸杞、杏、山楂、海棠、榛子,甚至猕猴桃。
当赵建壁挖空心思筛选新树种时,距离阜康市50公里左右的滋泥泉子镇,沈克新已从那300亩树里连续获得了12年收益,“从2006年起就有人上门收果籽。”沈克新的树叫文冠果。
精挑细选培育新产业
一遍遍“过筛子”后,赵建壁将目光落在了文冠果身上。“前一轮退耕还林树种目录里就有文冠果,它经济价值很高,叶、茎、果实、果壳都可以利用,而且花期长达20多天,花特别漂亮。”赵建壁打开手机图册,正在开花的文冠果树灿若云霞,“阜康有天池,将退耕还林工程与旅游结合起来,文冠果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更重要的是,这种树抗寒、抗旱、耐盐碱,后期管理基本不需太费心。阜康市天山前山丘陵地带和荒漠区曾开垦的荒地,成为种植文冠果的理想场所。寿命长达上千年的文冠果,自栽下起,就为后人留下了绵绵不绝的财富和荫凉。
可一项关键指标却给了赵建壁当头一棒。当时,文冠果在新疆的成活率只有34%,成活率低,就意味着难以形成规模,也就难以发展产业链,生态和经济效益都谈不上了。
直到杜臣的出现,才让赵建壁有了些许信心。作为新疆油用牡丹文冠果产业协会会长,杜臣通过与北京林业大学、四川农业大学、新疆农业科学院等机构的合作,将文冠果在新疆的种植成活率提高到了95%,并大大增加了单亩产出。可赵建壁还是不放心。“我得知道咱们本地有没有这东西,长得怎么样,不然我心里没底。”
赵建壁开始去每个乡镇转悠,2018年,他在滋泥泉子镇遇到沈克新。300亩生机勃发的文冠果,让赵建壁彻底下定了决心,而当时已73岁的老农沈克新也才知道,这陪伴了他16年的树,全身都是宝,而他却仅仅是在卖果实。
2018年,赵建壁做了详细的汇报,得到了阜康市委和市政府的全力支持。
在新一轮退耕还林工程18.6万亩面积内,一个10万亩的文冠果产业规划开始施行。“市里统筹了国土资源、林业、草原、农业等多个部门行业,进行统一规划,”赵建壁说,“不能让法律打架。”
6月6日,沈克新站在最早的那300亩文冠果地头,有点不好意思地对阜康市林业技术推广中心高级工程师宋宏启说:“树长得不好看,说实话,这十几年就没咋拾掇,水都没好好浇。”“要拾掇拾掇了,树才真正是个宝。”宋宏启笑着拿起修枝剪,很快,一棵杂乱的文冠果树就变得“亭亭玉立”。
6月7日,天山天池景区入口前,赵建壁指着一大块空地说:“这里要建文冠果的博物馆、体验馆和深加工基地。”十几公里外的花儿沟村,数千亩铺着滴灌带的文冠果树已扎下根来,全市文冠果种植面积达到2.5万亩。“我们现在订单充足,就在等供应量上来。”杜臣说。一个新兴产业正在逐渐形成。
刘刚则有条不紊地推进着梭梭产业布局。“文冠果是个非常好的产业,但一个公司不能什么都做,所以我们就把自己的农林牧闭合生态产业链做深做精。”
这正是新一轮退耕还林的重要变化。“它给了基层政策施行者和承接者更充足的选择空间,让他们能够做出最适合当地和自身发展情况的决定。”郑海龙说。(记者 刘东莱)
来源:新疆日报